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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是,人们喜欢自己做选择、做决定,并在自我选择中得到乐趣。 显而易见,“家长制”利弊皆存

【财新网】(特约作者 陈晋)理解人性的弱点之后,我们是否需要第三方来把关?这个第三方是谁?我们凭什么信任他(它)?莱布森用春季最后一堂课讲“家长制”(paternalism)。提到家长式制度,经济学家会本能地觉得不舒服。他们崇尚自由选择、“看不见的手”运作的市场经济,不喜欢国家或任何第三者干预私人生活。但行为经济学家的研究又确实导致需要第三方干预的结论。于是他们深入思考家长制的利弊到底是什么,有没有可能驱害逐利。
 
  “家长制”是指这样一个制度:一个系统中的领导规定他(它)管辖内的人一定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也规定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与领导的关系应该是怎样的。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经常被看作家长制管理的代表人物(例如,强制储蓄和退休金制度),新加坡也被称为“一切由保姆掌管的国家”(the Nanny State)。
 
  有人说,如果一个人的行为导致负面的外部效应,那么国家只需要对这种行为征税就行了,即辟古的矫正性税收,不需要彻头彻尾的家长制。 其实不然。 “家长制”的覆盖面比矫正性税收的覆盖面更广,理由不仅仅是因为你的行为影响到了别人,还因为你的行为从根本上对你自己不好,所以第三方,那个“家长”要管理、规定和介入你的生活。
 
  人们容易低估自己行为负面的外部效应。有人愿意“今朝有酒今朝醉”,卖东西的人也因为他有信用卡愿意把东西卖给他。但穷困潦倒的人有强烈的负面外部性。人们没有很强的意志力,管不住自己,只顾眼前,不顾长远。大多数人对纷繁复杂的信息无法消化,经常糊里糊涂的。这些特点都说明,市场需要大范围的规章制度,禁止趁人之危、火上浇油、落井下石等不道德的市场行为,而且市场还需要强大的监管机制。
 
  这个第三方只有国家政府来充当。但是政府怎么知道什么样的行为对个人是有益的呢?而且选民一旦赋予国家权力,他们怎么知道政府官员不会滥用权力?你给它一尺,它要一丈,怎么办?政治家是个臭名昭著的行业。如何清晰界定国家的权力又是问题。另外,国家规定时常还有意想不到的后果。例如,国家规定贩毒违法,但这样的规定助长了黑市、走私和暴力。为此,有人主张让毒品合法化,因为这样会减少毒品供给链条中巨大的经济利润及其巨大的吸引力。莱布森说,他并不是赞同毒品合法化的主张,但觉得其中的逻辑有道理。
 
  国家对公民从“摇篮”到“坟墓”的大包大揽虽然包括了儿童、老人、穷人等弱势群体,但也引出新的问题。这样的机制容易减少人们创业和发挥创造性的动力,有人可能会借机选择躺在国家身上睡大觉。“大国家”还容易导致人们行为趋同、思想趋同、文化趋同,抹煞个性和生活中的五颜六色。事实是,人们喜欢自己做选择、做决定,并在自我选择中得到乐趣。 显而易见,“家长制”利弊皆存。
 
  如何创建合情合理、适可而止的家长制?在需要的时候,有适度的家长制,在不需要的时候,没有家长制而有充分的自由?行为经济学家为家长制的方式、形式、场合和程度,也就是公共政策的范围空间和操作方式,都大动脑筋。莱布森为此提出几项指导性建议。1)仅仅在有广泛共识的领域里,施行家长制。“广泛共识”指那些有绝大多数投票支持的意见。如果对一个问题争议非凡,那么尽量不要使用硬性家长制。2)尽量避免任何硬性规定。通过巧妙设计“选择框架”(choice architecture),促使人们做“正确”选择。例如,在员工选择是否在401(K)的退休金帐户里每个月放一部分工资的问题上,莱布森改变既定方案,让每人都放2%,但留有退出的余地。每人都有选择退出退休计划的权利和渠道。所以改变选择框架没有强制性。3)加强教育,使教育和家长制有机结合。教育越有效,人们做明智选择的能力就越强,对家长制的需求就越小。在需要家长制的场合,尽量使用温和的家长制。改变401(K)的选择框架就是温和的家长制。再比如,美国肥胖症很普遍,导致各种疾病率上升,平均健康水平下降,医疗费用上涨等不良后果。国家是否应该杜绝学校零售机里卖含高热量的垃圾食品,甚至麦当劳等快餐店?美国采取温和家长式做法:要求所有食品上都明确标有所含热量的数额,这样消费者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自愿选择。与此相反,禁止赌博、禁止卖淫、开车必须系保险带、骑自行车必须戴钢盔等属于硬性家长制,在自由化盛行的国家容易引起非议。
 
  然后,莱布森总结“心理与经济学”这门课,重申行为经济学家对影响人们行为的心理因素感兴趣,关注人们偏好、信仰、认知等行为方面的微观基础,运用试验和数据分析,更接近实际地描述生活。行为经济学因为承认人不总是理智的、自私的、经常没有自控能力等特点,而拓展了传统经济学。
 
  莱布森说,行为经济学仍然是一个年轻的领域,很多问题还没有答案。50年以后的行为经济学会向心理学领域发展,还是向神经科学(neuroscience)领域发展?还是会借助社会学、人类学和计算机科学等学科的工具?基因工程的发展会不会影响经济学?对人们行为的研究会不会最终找出一个总体理论框架从而在学术领域独树一帜,还是继续像现在这样作为古典经济学的一个分支和补充?“心理与经济学”作为一门学问仅仅是一个短期的时尚,还是一个长期的发展潮流,越来越被人们重视,越来越有影响?最后,莱布森鼓励学生在生活中的实际决策中灵活运用这门课里的思想。
 
(行为经济学系列之十七,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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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晋

陈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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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新传媒驻波士顿特约记者,《哈佛笔记》专栏作者。她曾任《世界时报》(WorldPaper)记者和研究员,哈佛商学院研究员,网络杂志《视角》(Perspectives) 的资深编辑,学生杂志《哈佛评论》(Harvard China Review)主编和主席。2007年她获OYCF-Gregory Chow Teaching Fellowship教学基金的支持,在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资源管理研究所教授短期课程, “经济报导:问题分析和评论员文章”(Economic Reporting: Issue Analysis and Opinion Pieces)。她的研究领域主要涉及经济,社会问题及公共政策。2002年她从哈佛大学获亚洲研究硕士(MA),1997年从波士顿学院获商业管理硕士(MBA),1995年从俄勒冈州波特兰市的路易斯克拉克学院(Lewis & Clark College, Portland, OR)获数学和经济学双学士学位(BA)。她和先生及两个孩子住在美国麻州剑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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