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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哈佛大学不能为学生对经济学提供广阔的、有鉴别的理解,那么这些毕业生今后不但不能为世界金融领域做贡献,反而会使这个领域更加糟糕

【财新网】(特约作者 陈晋)11月2日,大约70名学生在曼昆讲授的“经济学原理”(课程序号是Ec10)开课15分钟以后集体走出教室,抗议曼昆的教学和教科书中的右派倾向。他们在给曼昆的公开信中,指责曼昆在基础经济学课程中隐含偏见,以及这些偏见对学生、哈佛大学和整个社会的负面影响。这封公开信的观点犀利、语气坚定,显示了十八九岁的本科生比较成熟的思想和相对广阔的视野。任何教授的课程都是自成体系、融会贯通的。只有跳出这个教授的思维框架,才可能有批判性的见解。哈佛大学的学生做到了这一点。
 
  抗议的学生在公开信中说,“作为选择经济学原理课程的本科生,我们希望能学到经济学理论的广阔根基,而这些广阔的根基可以支持我们今后在多种知识领域中深造,无论是经济学、政治学,还是环境科学与公共政策。但是我们发现这门课仅仅用一种特殊的、狭隘的视野来看待经济学。这种狭隘的视野只会使我们今天这个社会中经济不平等、运作低效的体系得以延续。”这些学生认为,曼昆课程中隐含的偏见加剧了美国经济中的不平等;正确的经济学入门课程应该包括对不同经济体系的利弊有鉴别的讨论,而这方面正是曼昆课程的失败。例如,既然没有理由证明亚当•斯密的经济学理论比凯恩斯的理论更加根本,也就不应该把斯密的理论作为最根本的理论向学生介绍。
 
  哈佛学生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和在未来世界中即将扮演的角色。他们说,“哈佛大学毕业生在世界各个角落的金融领域和公共政策领域都起重要作用。如果哈佛大学不能为自己的学生对经济学提供广阔的、有鉴别的理解,那么这些毕业生今后有可能不但不能为世界金融领域做贡献,反而会使这个领域更加糟糕。过去五年的经济动荡足以证明这一切。”公开信中的语气相当强硬。“我们今天从教室出走是对你(曼昆教授)不全面介绍经济学理论的抗议。我们还要表示对抗议美国经济中非正义成分的运动的支持。我们的出走是全球‘占领华尔街’运动的一部分。曼昆教授,我们要求你认真对待我们所关心的问题。”
 
  应该说明的是,参加抗议的学生人数小于整个课堂人数的10%,但有一定影响。哈佛学生报纸Crimson很快报导了这个消息。这个抗议成为“占领哈佛”运动的导火索。有学生把11月2日晚“占领哈佛”运动的4分钟录像放上了互联网(YouTube),录下了学生在校园中心连续喊口号、驻扎帐篷的情景。也有哈佛学生在学生主办的杂志《哈佛政治评论》(Harvard Political Review)发表评论员文章,反对学生抗议活动,肯定曼昆教授的课程。这篇文章的题目是《为Ec10 辩护》(In Defense of Ec 10)。作者认为抗议公开信中缺少论据,没有具体说明曼昆的偏见到底是什么。他怀疑,抗议学生仅仅凭曼昆的个人简历,曾经服务于共和党小布什政府,而且现在是共和党总统候选人Mitt Romney的经济顾问,就认为他的课有成见和偏见。《金融时报》在11月6日的第四版也报导了哈佛学生的抗议活动,但没有评论。
 
  几天后,哈佛校方决定关闭校园多个入口,只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留一个有警察把守的门,凭哈佛证件出入。完全开放的校园突然变成了少数人出入的权利。学生原本支持保护社会上99%的人的利益,孤立最上层的1%,而现在却成了有特权的少数人,大多数普通人不能进入校园声援他们。有学生在学生报纸Crimson上指责校方这个“狡猾”的决定,并罗列多项“罪状”,要求校方公开哈佛管理公司(Harvard Management Company,其背景及职能详见《哈佛经济学笔记2》第201到207页)的各种投资,善待从哈佛退休以清洁工为代表的后勤人员等等。
 
  宽容对待异见,理性分辨是非
 
  对这次抗议,曼昆个人的态度显得宽厚得体。他表示,虽然他不同意学生的主张,但他非常尊重学生的选择及其社会关怀。“以前哈佛的学生显得过于自顾自,每个人都忙着为自己的前程打算。这次抗议说明学生在思考一些广阔的社会问题,这是对的。‘占领华尔街运动’引发人们重新思考这些重要的社会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运动是好事。”有记者问,“这些抗议学生是否会受到任何惩罚?”曼昆笑着回答,“不会。只是他们(因为出走)缺了一堂课,而这堂课正好是讲收入不平等这个问题的。考试会覆盖所有课堂内容,所以这些学生可能要借别的同学的笔记补课了。”
 
  曼昆被学生认为是主流经济学派的代表人物并不奇怪。他写的两本经济学教科书风靡一时(详见《哈佛经济学笔记》第17页《撰写教科书》)。美国各大高校的主流经济学课程基本都使用他的教科书。他说,美国“长青藤”院校的经济学原理课程与他教的Ec10没有什么区别。
 
  曼昆坚持,他教的经济学入门课程没有任何政治动机和目的。这句话应该说是符合事实的(详见《哈佛经济学笔记》第一章《曼昆与经济学原理》)。在经济学原理课中,曼昆对左右两派的主张给予公平公正的介绍(详见《哈佛经济学笔记》第21到24页,包括《市场的成功与失灵》,《收入分配与公共政策》和《国际贸易与全球化》)。他让学生自己决定哪一派的主张更有道理。
 
  很多经济学家是很好的分析员,能把各方面的利弊关系分析得条条是道。他们常用的关联词语是“on the one hand(从一方面说)....On the other hand(从另一方面说)”。后半句话的意思总会否定前半句话的意思,令听众不清楚这位经济学家到底同意前半句话还是后半句话。当约翰逊是美国总统的时候(Lyndon Johnson,1963-1969),他命令手下给他聘任“一只手的经济顾问”,不要让他猜这位经济学家到底主张什么。
 
  按这个标准,曼昆是个“两只手的经济学家”,但这并不等于他没有主见。他在税收政策和财政政策上有明显的倾向性,否则他也不会成为现在共和党总统候选人Mitt Romney的经济政策顾问,更不会在2003年到2005年间任小布什总统的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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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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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新传媒驻波士顿特约记者,《哈佛笔记》专栏作者。她曾任《世界时报》(WorldPaper)记者和研究员,哈佛商学院研究员,网络杂志《视角》(Perspectives) 的资深编辑,学生杂志《哈佛评论》(Harvard China Review)主编和主席。2007年她获OYCF-Gregory Chow Teaching Fellowship教学基金的支持,在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资源管理研究所教授短期课程, “经济报导:问题分析和评论员文章”(Economic Reporting: Issue Analysis and Opinion Pieces)。她的研究领域主要涉及经济,社会问题及公共政策。2002年她从哈佛大学获亚洲研究硕士(MA),1997年从波士顿学院获商业管理硕士(MBA),1995年从俄勒冈州波特兰市的路易斯克拉克学院(Lewis & Clark College, Portland, OR)获数学和经济学双学士学位(BA)。她和先生及两个孩子住在美国麻州剑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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