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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建的纳兰陀大学要有特殊的亚洲视角,重新发现古老的互助关系,为建立亚洲社区创造氛围

 

 

(财新专栏作家 陈晋)在博斯教授的主持下,杨荣文首先解释重建纳兰陀(又译那烂陀)大学的初衷。纳兰陀大学即将建在印度比哈尔邦那烂陀寺的遗址周围。那烂陀寺建于公元416年,规模宏大,是古代印度佛教最高学府和学术中心。这个寺院在鼎盛时期,学者辈出,课程多样,藏书多达九百万卷,包括佛典、比较哲学、数学、自然科学尤其是天文学,冶金术、人体学、医学等等,几乎包括当时所有的人类智慧。

  那烂陀寺是有史料记载的最早的大学。人们平常所说的“最古老的大学”是指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Università degli Studi di Bologna)。 那个大学成立于1088年,比那烂陀寺还晚六百多年。博洛尼亚大学只能说是“最古老而且仍然健在的大学”,因为那烂陀寺在1193年被突厥人侵占毁灭。他们是伊斯兰教的极端分子,为了传播伊斯兰教,打算彻底铲除佛教。他们焚烧藏书及寺院建筑三个多月,导致大批僧侣四处逃亡。从此,那烂陀寺失去昔日的光辉,变成一片废墟。

  基于这样的历史,在这里重建纳兰陀大学不仅是再现古印度的辉煌 ——杨荣文特别说明,这不是宣扬文化侵略主义,更主要的是要继承文化学术交流的优良传统,在现代社会促进跨国家、跨地域的深入了解,发挥促进和平友好的桥梁作用。杨荣文说,那烂陀大学要成为有亚洲风格的全球性大学(global university with Asian characters)。

  阿马提亚·森的发言主要描述那烂陀寺的辉煌历史和对新大学的愿景。

  那烂陀寺七百多年的历史基本可分为两段。从6世纪到9世纪是兴盛时期,9世纪到12世纪是那烂陀寺走下坡路的阶段。在兴盛时期,那烂陀寺周围还有四个寺院,相互之间形成一个关联的体系,就如同现在美国东海岸几所著名的长青藤大学,相互有人员交流互动一样。那烂陀寺也是历史上最早的住校大学——师生都住在寺院里。在它的鼎盛时期,有学员有一万名以上,教师两千多名。寺院里的所有建筑都是当时的精品,包括8个建筑,10个庙,还有一个9层楼的图书馆。寺院的四周城墙围绕,只有一个出口,寺院里面有湖泊和公园式的美景。当地的国王崇尚佛教和有学识的僧侣,用税收供养这一切。在9世纪以后,伊斯兰教和印度教的传播铸成佛教的颓势。有人认为,那烂陀寺的毁灭是古印度文明销声匿迹的开始。

  七个多世纪以来,这个寺院一直是古印度的佛教中心,集人类智慧于一体的高等学府,吸引世界各地的学者。他们有的从西藏来,有的从中国中原地区来,有的从韩国、日本、印尼来,还有的从古希腊和古波斯来。 那烂陀寺培养的著名学者中包括中国历史上的玄奘法师。

  唐三藏的故事脍炙人口。玄奘(公元602-664)原名陈祎,13岁出家,遍访佛教名师,因感慨各派学说众说纷纭,没有统一的说法,便决心去印度(当时的天竺)学习佛教。公元629年,他从凉州出玉门关西行,历经艰险抵达天竺。最初在那烂陀寺从戒贤受学,后又游学天竺各地,并与当地学者论辩,名震一时。玄奘见证了7世纪那烂陀寺的盛况,以他的笔记录了他经历。

  精益求精、持之以恒使玄奘成为前十名能解释50部经文的法师。他被邀请留在那烂陀寺继续教书研究,但他执意回国,坚持要把真经带回中国,传遍众生。玄奘西行印度求取佛经,前后历经17年,行程五万里,于公元645年回到长安,带回佛经52筐。从此他组织翻译,共译出经、论75部,1335卷。随着印度的佛经传入中国,中国丝绸、医药也流入印度。中印形成良好的关联与互补。

  玄奘西天取经的意义重大。他帮助保留了古印度智慧,使部分典籍免遭突厥焚烧,让我们现在能与古人沟通交流、心心相映。中国政府在1957年捐款30万元在那烂陀寺附近建造了玄奘纪念堂,以纪念这位中印文化交流的先驱。这是中印两国人民之间源远流长的传统友谊的见证。

  2006年新加坡、印度、中国和日本在这里宣布重建那烂陀国际大学。为建立这所大学,印度国会在2010年9月特殊立法,走特殊渠道,政府特批启动资金和建筑用地。阿马提亚·森坦承:要取得最后成功,仍然需要信心、耐心和领导力;任何事情都有挑战,印度政府效率低下,有些批文要等很长时间,还需要从国际上争取配套资金,更重要的是争取中国的支持和投入。如果中国投入了,其他国家就会跟随。

  在问答时间中,哈佛前教务长、经济学家Henry Rosovsky第一个提问,即将建立的纳兰托大学在建校目的上与其他大学,例如哈佛大学或剑桥大学,有什么本质不同?我们不都是在高等教育领域里为人类文明,为普世主义(universalism)而促进交流与发展吗?难道你们要在印度复制哈佛和剑桥?

  波斯教授的回答强调纳兰陀大学的特性。他说,他从印度最好的大学毕业(President's College);即使在这样好的大学,学生仅仅学印度历史和欧洲历史,没有中国历史、日本历史和亚洲其他国家的历史课程,更没有任何亚洲视角。新建的纳兰陀大学要有特殊的亚洲视角,重新发现古老的互助关系,为建立亚洲社区(Asian community)创造氛围。最先建立的几个院系会包括历史文化学、宗教研究、语言文学、国际关系学、和环境科学。我们是不是要撰写亚洲版本的教科书还不确定,需要讨论。可以肯定的是我们要全球招生,吸纳全球最优秀的教师,不计肤色和人种,唯贤是用。

  这时杨荣文插话,如果不加强文化与知识界的交流,发挥软实力的优势,亚太地区和平友好的局面将难以为继。他说,佛教有很强的精神性,相信人与人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以至于人就是自然的一部分。这种天人合一的理念在当代是否太渺茫了呢?有人世故地认为,现代化使天人合一的理念完全不能实现。但问题是:如果不能和谐共处,我们还有其他什么选择吗?

  有听众问:中国对重建这个大学有什么反响?杨荣文说,对中国学者和政府,我们要说明,这个大学是要从事佛学研究,讨论佛学思想,不是传播佛教。我们目前只停留在学者交流的层面。森教授说,中国历史上一直把“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作为指导方针,但他最近几年几乎每年都去北京,发现中国在这方面有思想上的变化。

  有听众问:那烂陀寺所在地基本上是穷乡僻壤,距离最近的城市(Patna)也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55英里)。这个项目已经开始了六七年,仍然困难重重。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为什么不通过网络建立一个网上大学,即可以达到目的又可以省时省力?

  三位教授的回答几乎是异口同声:实现我们的目的需要人与人、面对面的交流,那烂陀寺曾经是佛教圣地,有璀璨的历史,我们有责任光复那段辉煌,为亚洲未来的和平繁荣贡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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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晋

陈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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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新传媒驻波士顿特约记者,《哈佛笔记》专栏作者。她曾任《世界时报》(WorldPaper)记者和研究员,哈佛商学院研究员,网络杂志《视角》(Perspectives) 的资深编辑,学生杂志《哈佛评论》(Harvard China Review)主编和主席。2007年她获OYCF-Gregory Chow Teaching Fellowship教学基金的支持,在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资源管理研究所教授短期课程, “经济报导:问题分析和评论员文章”(Economic Reporting: Issue Analysis and Opinion Pieces)。她的研究领域主要涉及经济,社会问题及公共政策。2002年她从哈佛大学获亚洲研究硕士(MA),1997年从波士顿学院获商业管理硕士(MBA),1995年从俄勒冈州波特兰市的路易斯克拉克学院(Lewis & Clark College, Portland, OR)获数学和经济学双学士学位(BA)。她和先生及两个孩子住在美国麻州剑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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