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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欧元,日元,人民币,还是SDR,在可见的未来都无法取代美元;不反对改革国际金融秩序,但这只是遥远的憧憬

基于对全球不平衡的理解和取代美元作为国际硬货币的门槛之高,哈佛大学经济系教授理查德.库珀(Richard N. Cooper)对美元的未来走势也相对乐观。在金融危机席卷全球,美国政府债台高筑,怀疑美元的声音日益高涨的今天,他的观点令人耳目一新。

他不否认美国市场各种各样的问题和这次危机对市场信任度的冲击,但他认为美国市场相对于其他发达国家市场,美国经济实力相对于其他国家的经济实力,仍然是非常有竞争力的。

美元成为国际“硬货币”不是任何人或任何政府特意设计的结果,正如英文成为国际交流的工具语言不是任何人,任何政府设计的一样。这些都是习惯成自然,从实践中逐渐演变而来,用的人越多,这种语言或这种货币就越有用(network externalities)。国际间的贸易往来,业务结算大多涉及到美元。美国的国债市场(US Treasury securities)是相对来说,低风险高回报的市场,而且其深度,广度及流动性无与伦比。

美元作为储蓄价值的手段是有缺欠的,因为它的实际购买力随汇率的变化和通胀的变化而变化。但是任何货币作为国际货币都有同样的问题,这是不可避免的。在过去的半个世纪中,很少有国家的连续通胀率比美国的还低。美国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总的来说,基本上是负责任的。如果美元相对于其他货币持续贬值,那么它作为储蓄价值的作用和结算国际间交易的作用会受到影响。但是世界经济,国际贸易从长期来看在增长(即使在短期出现负增长),整个“饼”在增长,即使美元的相对作用在减少,使用美元的绝对数量也未必减少。

取代美元有两个途径:利用现成的一种主要货币,或人为地制造一种新货币。库珀例数用欧元,英镑,日元和人民币作为国际货币的各种问题。使用欧元的资本市场是非常分散的(fragmented markets)。意大利政府债券的质量值得怀疑,德国政府债券数量不太多,短期债券数量更少,法国,西班牙的国债市场也不太发达。英国国债的二级市场流动性相对很小,人们一般都让国债自然到期,而不是在到期之前就自由买卖。日元国债的数量很大,但是回报率极低。人民币还不能自由兑换,中国的资本账户还不够开放。所以在短期内,很难想象有任何现成的货币可以取代美元。

那么人为地制造一种新货币的条件是否成熟呢?IMF特出提款权(SDR)是一个自然候选对象。2009年3月,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提出扩大SDR的用途,使之成为“硬货币”,以减少国家外汇储备因一个国家的货币贬值而受到的巨大冲击。

库珀于2009年5月撰文说,这并不是一个新的想法;只是中国现在这样说是新的。 1978年IMF章程的第二条补充条款(second amendment to the IMF Articles)就明确表示,这是IMF的工作目标。但这个补充条款一直没得到人们的重视,现在中国央行行长这样说,就会引起人们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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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建SDR就是要满足世界经济增长对流动性需求(long-term liquidity needs of the world economy)。要想使SDR具有生命力,必须要克服几个实际操作中的困难。谁会印发这种货币,在什么情况下印发,印发多少?如果是IMF, 那么IMF就需要有一些世界中央银行的功能。现在IMF 每五年重新评估世界流动性,决定是否应该增加SDR的数量。评估的频率和标准都要随IMF功能的改变而改变。

影响SDR使用范围的一个很大障碍是:SDR仅仅在IMF与各个国家的中央银行之间流动,完全没有私人市场(private markets)。个人和私有机构可以按照SDR每天不同的汇率把任何价格换算成SDR,但他们不能持有SDR,更不能用SDR结算任何交易。

如果人为地制造这种硬货币,那么每个国家外汇储备中的美元和其他主要货币怎么办呢?一种办法是逐步取缔。全世界大约有5万亿美元的国家外汇储备,自然而然的逐步取缔需要很长的时间。另一种办法是在IMF人为地设置“替代账户”(substitution account)。被取代的美元和其他外汇储备都交给IMF(或为SDR成为硬货币而产生的国际机构)。然后IMF 仍然要决定如何处理这些美元。这些美元其实代表了其他国家对美国无限期的贷款,是美国对外国的负债。(美国消耗了外国的真实的物品和服务,外国得到的就是一堆纸钱。从这个意义上说,过多的外汇储备是一种浪费。)

这些实际问题并不是不能克服,只要有足够的政治决心是可以设计机制解决的。但问题是,使SDR成为国际流通货币的好处是否足够的大,是否值得克服这些阻力。要知道,SDR并不能防止通胀而带来的贬值。SDR是美元,欧元,日元和英镑按照一定的比例制成的,每天的比价是按照组成货币的比价换算而成。如果这些组成货币的国家有通胀,通胀就会按比例带入SDR,使SDR按比例贬值。完全避免通胀的国际体系是“金本位”(gold standard),但库珀认为那条思路有一系列问题,在今天的社会完全不可取。

要使SDR成为国际流通的硬货币,还需要对国际资本流动和各个国家汇率管理等一系列的配套政策。这些配套政策涉及到协调各个国家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这些国家会丧失一定主权。在短期内,很难想象主要国家会达成这方面的协议。

但是库珀并不反对改革国际金融体系。他在1984年和2005年分别提出更加极端的改革建议,就是制造一个新的货币(single currency),完全取代美元,欧元,日元英镑等主要货币,成为这个新的国际金融体系中的基石。这样可以完全取消汇率变化对国际贸易和投资的影响,还会减少货币投机商赚钱的机会。 组成这个新货币的国家形成一个统一的中央银行,就像在法兰克福建立的统管欧元地区的中央银行。 其他国家可以选择是否加入这个新货币,或以固定汇率与这个新货币连接。这个单一货币体系的一个副产品,就是可以解决中国人民银行的担心:中国大量的外汇储备不会因为一个国家不负责任的通胀而严重贬值。

库珀自知,他的想法在目前的政治气候下还是一个非常遥远的憧憬。有人提议,利用这次金融危机的冲击,展开第二轮布雷顿会谈,建立新的国际经济(金融)秩序。但库珀认为,条件还不成熟,因为经济学家对新的国际金融框架(international financial architecture)还没有基本的共识,还不能拿出一个框架性的草案供部长级会议讨论。他估计美元的国际地位在今后十年,甚至十多年内不会有本质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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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晋

陈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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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新传媒驻波士顿特约记者,《哈佛笔记》专栏作者。她曾任《世界时报》(WorldPaper)记者和研究员,哈佛商学院研究员,网络杂志《视角》(Perspectives) 的资深编辑,学生杂志《哈佛评论》(Harvard China Review)主编和主席。2007年她获OYCF-Gregory Chow Teaching Fellowship教学基金的支持,在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资源管理研究所教授短期课程, “经济报导:问题分析和评论员文章”(Economic Reporting: Issue Analysis and Opinion Pieces)。她的研究领域主要涉及经济,社会问题及公共政策。2002年她从哈佛大学获亚洲研究硕士(MA),1997年从波士顿学院获商业管理硕士(MBA),1995年从俄勒冈州波特兰市的路易斯克拉克学院(Lewis & Clark College, Portland, OR)获数学和经济学双学士学位(BA)。她和先生及两个孩子住在美国麻州剑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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